重逢岛 节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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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春天,很多人的生活、出行依然囿于新冠疫情的反复无常,但丘吉尔曾说过,不要浪费任何一场危机。


比如,某种程度上来说,这场抗疫引发了公众对于生命科学的渴望和兴趣,“很简单,因为疫情,基因工程终于跟人类的日常生活能直接靠上边了。”尹烨这么感慨。


尹烨是华大集团首席执行官,也是科普红人,很早就致力于科普“生物多样性”的意义,但生命科学和基因工程的领域原先距离大众颇有距离,在这两年多重契机之下,尹烨因持续讲述“听得懂的生命科学”而破圈,也引发了更多人对基因组学的兴趣。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尹烨 华大集团首席执行官


在他看来,对于相对抽象的学科,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或正确或错误、或正确掺杂着错误的认知,所以科普的道路还很漫长 “,包括这一刻我讲的内容都无法确定是绝对正确的,科学不是数学,也许永远也达不到绝对真理,科学的存在意义就是可以被证伪,从这个角度而言,生命科学注定会有一个漫长的认知过程但“已知圈越大,未知圈更大,但是不能因为我们害怕未知,就不去扩展今天已知的边界”。


拍摄前一天,是世界反香菜日,我们聊到这个话题,“香菜日和反香菜日,其实是同一件事情。有多少人喜欢就有多少人痛恨,无可厚非,这正是基因多样性所决定的。”



这是一个每天都有新技术诞生的时代,

对于科技,我们因什么兴奋,

又因为什么焦虑。


「有温度的科技」Ep01,对话华大集团首席执行官尹烨。「有温度的科技」,将聚焦先进科技话题,从人文视角看科技与生活的关系,用科技关照现实,本栏目由Lens与雷克萨斯联合呈现。


以下为拍摄间隙的采访摘录:


Lens:我们为什么需要基因库?
尹烨:在人类的寿命大幅度延长以后,命会比钱重要,但是我们都存钱却没人存命,所以存命的银行就叫做Biobank,它是生物银行的概念,具体讲它就是一个“库”,这个库对于生命来讲,至少有三种类型的样本和数据(干库-数据、湿库-样本、活库-活的种质资源)要存储。干库的数据是来自于湿库的,湿库就包括了我们的DNA,RNA,蛋白质等等……你能想到的能够携载着人类全部密码的细胞,就有可能成为湿库的一部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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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深圳国家基因库

 

库毕竟是有限的,生物还是要在无限的自然中去繁衍的,我们如何才能让万物生生不息?其实就要有一个活库,接近于我们今天的国家公园和自然保护区,我们希望让生物在它应该有的环境下去延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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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深圳国家基因库信息库

基因库最难的部分是存储,工业喜欢热,生命要冷,越冷越好,放到-20℃冰箱,这个其实只能暂存,如果超过一年要放到-80℃冰箱,如果想放20年要在-196℃的液氮里。

在今天我们还不能让时光回溯,但是我们可以让它熵的自由能极大的降低,用温度就能冷冻时间。我们对海洋的保护和关心并不多,但我们很惊奇地发现海底8000米还有鱼、狮子鱼、9000米还有钩虾,到10909米的深海还有海洋生物,这给我们带来的启示就是生命总会找到出口,它会有它自己的方式去生存。

Lens:近20年来,基因工程经历了怎么样的发展?
尹烨: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基因组的测序,第一个人类基因组测序花费了13年、38亿美金,才得到了一个人完整的基因组。而今天,测一个人只需要200美金,而且一天可以测一万人。这是“超摩尔定律”( 摩尔定律是英特尔创始人之一戈登·摩尔提出的,其核心内容为:集成电路上可以容纳的晶体管数目在大约每经过18个月便会增加一倍,性能也提升一倍。),在目前所有的高科技行业中,还没有哪一项技术在成本下降且通量速度提升上超过基因测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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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            深圳国家基因库测序中心

 
基因科技正在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方式快速普及,新冠疫情带来的核酸检测,这是人类第一次使用超大规模的手段来动态跟踪一个病毒,核酸检测就是基因检测,只不过检测的是病毒的基因。其实新冠病毒本身并没有太多特殊的地方,只是我们人类第一次有了这么强大的工具,使得我们可以盯着它看得更清楚而已。

生命是如此之神奇,远远超过当下的人智,所以我们对生命科学的好多事情都应该重新理解一遍。已知圈越大,未知圈更大,但是不能因为我们害怕未知,就不去扩展今天已知的边界,随着不断地探索,我们想不到的事情还会越来越多,不过,这就是科学的魅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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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ens:基因分好与坏吗?
尹烨:人没有好人和坏人,只有好事和坏事,再坏的人也有他做好事的地方,反之亦然。所以我们的基因某种程度上讲也有打引号的"善恶",基因在正常的环境下就正常的延续,在异常的环境下,它就变成了癌细胞,所以癌症不仅仅是基因决定的,它就是正常的基因突变的,可以用“好人办了坏事”这么理解。

从这个意义上讲,如果你的免疫系统足够强大,在出现小规模癌细胞的时候,直接就把它给干掉了,相当于警察去抓强盗、小偷这么一个过程。我们知道人类不可能摆脱癌症,但可以摆脱中晚期的癌症,我曾经讲过这样一句话:“肿瘤防治,意在术先”,先要把防癌的意识拉起来,有非常多可以在早期就筛查的项目,而不要在最后去指望神乎奇迹的医生、疗法和药品。

Lens:基因会被情绪影响吗?
尹烨:我们的神经系统、免疫系统和内分泌系统是共作互作的,它带来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,你只要动念,你的激素就会变,所以有非常多的疾病是“想”出来的,是气出来的。这些看起来每一天的点点滴滴的积累,都会在基因上有所反应,甚至可以通过遗传延续给下一代,形成至少稳定两代以上的表观遗传。也就是说,会以另外一个方式影响你周围的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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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ens:如果基因可以测序,那我们可否选择生出更完美的孩子?
尹烨我们可能定义不出来什么叫“完美”,基因只有最适而没有最优。最典型的例子就是,你长了两米多就有好的打篮球条件,如果要你去做体操就会差点。我们藏族的朋友到了平原就醉氧,而平原的人到了高原就缺氧,所以基因是跟环境互作的,我们定义不出来什么叫“完美”。

某种程度上讲,其实生命算到根上,它跟量子力学的“测不准原理”差不多,即使是同卵双胞胎也可能不一样,基因有用,但不能决定全部。

这个地球没有放弃过任何一种色彩,自然界不曾空过任何一个生态位,我们从中选择普通人可以接触到的共性而普及,所谓“人人皆可成尧舜”才是我们想要的,而不是大家造星捧出几个“完美”的天才。


Lens:保护基因多样性和生物多样性对人类的意义是什么?
尹烨:首先我们要承认自然界的自愈能力是非常强的,只要人类不是以互相扔核武器和把地球炸坏的角度去思考,这个地球上的生物绝大部分在两年之内都能恢复得很好,我们看切尔诺贝利和福岛就知道了。那换言之呢,我们今天喊了很多的话,号称是保护地球,说来说去都是保护人类自己。在这个过程中,我理解对生物多样性更深层次思考,是在于能够呼唤出一条自然、人文、科技的和谐相处之道。

在挪威北极圈内有个“末日种子库”,叙利亚经历了战乱之后,想要回原来可以种植的种子,就第一次启用了所谓的“末日方舟”,因为当年种子存在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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斯瓦尔巴全球种子库


某种程度上讲,保持生物多样性才能做好育种。我们今天所栽培的大量物种都是“驯化”后的物种,但是我们有非常多的好的基因是来自野生的物种,如果不保持生物多样性,我们可能就没有这个机会。另外一个角度想,物种的单极化会带来一个问题——我们过分依赖某一特定物种,往小了说影响生态,往大了说影响国和国之间的关系,未来它可能就会变成一场粮食之间的战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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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过现代嫁接技术,可以让番茄和茄子长在一棵树上



Lens:你最近关注什么话题?
尹烨最近我跟很多人讨论死亡的教育,因为死亡是一种程序,我个人是比较反对永生的,尤其是肉体永生。

关于死亡的教育应该是我们老龄化社会阶段更要去考虑的,这当中又有两个很重要的事情,一个叫临终关怀,现在叫安宁疗护,怎么正确地理解人生在弥留之际的感觉,是否要过度抢救。第二个就是关于殡葬业是不是应该有一个更加文明的态度去做,因为很多人在送走一个人的过程中自己也因为过度悲伤而离世,这都是我们对死亡教育不充分的表现。

 

Lens:老龄化社会如何应对?
尹烨:阿尔兹海默、帕金森是我们称为中枢神经系统的退行性疾病,今天没有办法有效治疗,但是在中早期的时候或许能延缓或者是预防,这都是长寿带来的一个副产品。老人的生活,其实需要的不是养老,而是爱老。大家没事串个门,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,人都是因为闲着闲着最后就闲出了什么。所以我很担心“闲”本身会重蹈“25号宇宙”(美国科学家约翰·卡尔霍恩创造了一个“老鼠乌托邦”,但当老鼠数量的峰值超过2200时,却在600天内走向毁灭)的悲惨故事,因为特定人类群体找不到在社会当中的一个生态位,而使得这个群体或社群崩塌。老龄化和少子化叠加之后的社会,我们要特别警惕,不要让银发阶层在社会、社会分工当中缺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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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ens:如何理解科技? 
尹烨科技本身是中性的,用科技的人心才有所谓的善恶。没有人文的科技是危险的,但是不发展科技,所谓没有科技的人文往往是愚昧的,我们为了跟愚昧斗争,心必须是光明的。如果我们仍然单一地运用二分法看待世界,譬如感性理性、文科理科、东方西方……这种方式并不利于如今的孩子建立起良好的思辨能力。当然,万事需要有分类有框架,但更重要的是关于思辨本身,关于归纳、演绎和内在关联的逻辑。这是我们现阶段所缺乏的,一直到大学都没有专门的课程。

科技的发展就一定会是多样的,我们的生命也需要多样化的出行方式。这跟油电混合的方式是非常一样的,不就是要能量吗?有氧的时候就变葡萄糖,没氧的时候就变乳酸,其实它还是道法“自然”,这里的“自然”说的是生命。

所以我想不管是油还是电,乃至我现在更看好的氢,因为能源和能力在未来如果能找到合适的技术,应该更适合在宇宙当中让我们去延续,它都是一个技术路线的选择。而这个过程中其实也没有什么油电和氢能之选,这还是一个二分法,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?

所以某种程度上讲,对技术了解得越多,你会想到的越是这种所谓的混合。


这跟尹烨所理解的多样性的世界观如出一辙,“正确的世界观并不是总有统一的标准,统一的标准恰恰是不正确的世界观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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汽车行业的电气化转型也并不是“非油即电”的单一选择,汽车产业走向未来也并非只有一种模式。对先进技术更负责任的探讨,离不开对于用户的关怀和对于未来可持续发展的思考。就像雷克萨斯提供的多样化的出行方式,并不是简单的衍生产品,而是由心而发,关照自然环境和每一位用户的出行幸福感,创造更美好的生活。


参差与多态,构建着世间美之本源。无论是出行还是人生,唯有用尊重包容之心,才能给予生命更多可能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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